2010年5月27日 星期四

口下留情

看着她那雙黑眼圈,柔弱的身軀和慵懶的神態,我心里感到憐憫。單親媽媽真難為,這十多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呀!十多年來,含辛茹苦地將孩子撫養長大,步入青春期的孩子為媽媽帶來了苦惱,她又得拖着勞累的身體,尋求協助,將孩子引領回正道。

拿過個人資料表格,詢問她跟前夫的原生家庭狀況後,往下看去,‘忧郁症’三個字赫然出現在眼前。再看,吃着中葯。怎麼回事?她如何确定自己患上忧郁症?

原來是之前的輔導員跟她及孩子面談後,私下告訴孩子說:你媽媽有忧郁症。

那陣子,她家發生一連串的事故,令她束手無策,担心不己;以致好長一段時間,她都不能好好入眠。旁聽到輔導員的話,更令她感到軟弱無力,難以應付。之後,見過精神科醫師,配了安眠葯給她,她却不能放心吃葯--因為手停口停,為了生計,不能生病。轉看中醫,醫師說她長期勞累以致心氣不足之故,配了幾帖方子給她吃;情況似乎好轉了。

我的專業水平不足以評價事情之對與錯,我看到的和意識到是:面前的她因着這個‘標簽’,變得異常無力,睡里常因傷感自己的際遇而哭泣。

我堅定地跟她說:‘從您告訴我孩子的狀況看來,兒子因犯錯而有害怕和逃避的態度,我想他基本上還是個好樣的(她猛點頭,說孩子一路來品行不壞。);女兒跟您的關係是密切的(是,她曾告訴姨媽說她知道我半夜里偷偷的哭泣。);孩子的問題固然得處理,但是,我更担心您的狀態。如果您的身體還是那麼的差,您怎麼跟孩子周旋,您怎麼有力氣去引領孩子走正道呢?!當務之急,您得調養好自己的身體。那個標簽暫時不去理它,何況吃過中醫,您的情形有好轉。’

我心里其實有氣,為何如此草率地標簽一個人--一個處於困頓的人。類似的情況一再的碰上,結果都是無稽之談,或針灸,或吃過輕微的安眠葯蒙頭大睡一場後,情況好轉了。‘專業人士’的話有份量,不能輕率為之,口下得留情啊!

2 則留言:

加愛 提到...

水清:

一些時候,當人們知道自己的狀況有個名字,那可以給他們帶來釋然。
而憂鬰症有反射性及clinical之分,反射性的是因生活或重大事件的發生,那我會說是絕大部份人生命裡都曾經歷;clinical的憂鬰症則一般得吃藥控制,因為那是生理一些分泌的不平衡,當事人控制不到自己情緒的極度低落,看不見出路或希望,有好些人因clinical憂鬰症而自殺。
這個個案,我吃驚的是輔導員和當事人之外的人談論當事人,confidentiality,那隱私的保守包括當事人家屬。
我的輔導訓練,都例清楚甚麼情況之下confidentaility被break。這個案看來不在例中。
診斷有它的作用。我比較傾向存在主義,no pathology,比較傾向不診斷/分析,take it as it is,所有的發生都是生命的現象。同時,不否認對精神病的認識之重要性。因為不同的精神病有不同的現象。我目前知道的,這些認識有它的重要性。讓我心裡有底一些行為或思維方式甚而存在方式的不一樣。
然後,必須說,so far,診斷是精神科醫生的工作,不是輔導員。
我在英國做輔導,個案若有精神病狀況都必須有醫生的reference letter.
若那位輔導員這麼對媽媽的孩子說了,媽媽有憂鬰症,我看見的是他自己的恐懼不安無力;是這個原因,我覺得輔導員該接受輔導,認識自己。自己的恐懼無力憤怒傷痛等等。
學習,對自己的恐懼不安無力傷痛等和平相處,才能推己及人。
做輔導真不是拯救他人。真需要先看見認識懂得自己的脆弱,才能更好地幫助他人。
謝謝你這篇呀,讓我有機會長氣一下。

Unknown 提到...

加愛,

原本早就給您回信了,就是隨手的一指神功,全部文字消失了,心情失落了,靈感不見了,提早收檔了。

我個人是不太認同輔導員隨意給個案加上標簽的,那種做法猶如奧語僵屍殘片中的僵屍被那張符給定住,不能動彈了。
若是精神病理科醫生确認的,我還能接受,配合着做我們可以做的工作;雖然我不太喜歡西葯。

正如所提及的個案,經適當的引導,讓她看到自己十多年來獨挑大樑,把孩子撫養長大的靭性,她感到自己的能量和資源,覺得生活其實有希望的。反之,之前則陷入自艾自怜的境地而消沉。

謝謝您的長篇簡說,讓我多一份理解。

水清